某天下午，我遇到了萬安演習。跟Grace剛走出大樓，發現東區一片寧靜，路口有身穿黃衣的警察駐守，忠孝東路上車子很少，行人聚集在騎樓裡，異常安靜。我們快速跳進某個捷運入口，接著，揮別了趕著去上課的Grace，我一個人走在東區地下街。人非常多，是我見過地下街人最多的一次。大家都是因為演習才不得已跑進地下街，行人們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默契。表情比往常更加友善。

我走著走著，突然想起小時候經歷過的演習。

小學時，曾經全年級躲到地下室，度過逃避正課的一個小時。或者是國中、高中的那些消防演習、防空演習、地震演習，躲在明明就很小所以根本不太有保護作用的桌子底下，假裝安全，或氣喘吁吁地跑到操場中央，甚麼也不做，只是等待，我的外表都表現得那麼不在乎。

但在心底深處，卻出現一種臨場的緊張感，衝突地伴隨著安心感。

緊張是可以很真實地想像下一刻，飛彈就要飛過來炸光我的家園，那種杞人憂天的徬徨無助；安心是我可以甚麼都不做，就躲在這裡，因為外面有人在保護我們，那種自我安慰的鴕鳥心態。

對於保衛國家的軍人來說，演習也許有相當重要的實質意義。(吧?!)  對於我們一般人來說，演習究竟是為了甚麼?是為了無法預測的災難，所以要我們學會應對?  那是生理上? 還是心理上?  我總覺得，生理上除了本能怕死，人們應該經過基本的教育，都能了解以下事項:

1.  有敵軍要來炸我們的時候，不能在路上逛街，要趕快跑到大樓裡或地下室。因為這樣比較不容易被直接炸到。

2.  地震的時候，要跑到柱子邊或桌子下(桌子下後來被證實不安全)，或乾脆跑到戶外。因為這樣比較不會被建築物直接壓得粉身碎骨。

3.  火災的時候，如果滅火已經來不及，要快點想辦法逃出去。因為這樣比較不會被火紋身。(拿濕布遮口鼻或裹濕棉被逃生就比較有學問了。)既然大家都知道這些求生道理，為什麼要演習?

也許，這是心理的演習。

因為演習，我們會比較容易發現: 如果哪個該死的流氓國家哪天發酒瘋要轟炸我們，我們必須在同一條船上。

如果不幸發生了可怕的地震，我們的內心要比建築物堅強。如果可怕的火苗燃起，心裡要冷靜，才能熟記一些特別的求生要領。

那人生，可不可以也來一些演習?

比如說，失敗演習。讓我們在失敗之前，知道失敗可以這麼痛，但其實不會很嚴重。

課業、事業、戀愛、人際關係，不是成功就是失敗，這世界上沒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道理。所以，如果有演習，我們也許就能謹記，儘管失敗也不能看輕生命，因為只要你活著，接下來還有無數個機會。就算都失敗，那也只是你認為的失敗，你可以不服輸，或你可以在另一個領域活出另一種成功。

比如說，摯愛逝世演習。讓我在失去外婆之前，體會失去親人可以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。所以，我會多花一些時間陪她，去公園運動也好，一起看連續劇也好，討論食譜也好，甚麼都好，就算只能多說一句話，多一個擁抱，我也許不會這麼難受。

保母爺爺也是。沒有演習，沒有警報器，措手不及地，在傷口上狠狠再割一道。

如果人生有演習，我是不是可以早一點發現，

有些悲傷穿透生命，時間也沒辦法磨平傷痕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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